我这半生身如死,黄土一鞠作掩埋



子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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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晚来秋

 

补档:【新年贺文】现代AU|二十四时

是补档,应该没有敏感词了,再搞我LOF是总受


现代平行AU。

设定为寿命可见,以倒计时形式呈现于手臂上。

寿命可转移。

—梗原:《时间规划局》。





以下正文


       做梦吧,梦里什么都有。

       梦里有他俊秀清雅的男友,男友披发作法,口中念着古怪的咒语;他面前燃着七盏灯,风和人同时掀起军帐,一位军官莽撞入帐中,使得风趁机吹灭一盏灯。

       然后……然后他怅然长叹,坐死于军帐。秋风萧瑟,星落五丈原。

       又有他多活了十四年,浑浑噩噩活到最后醒了。

       醒来却满脸泪水,坐起来无语哽咽凝视落地窗外的霓虹。夜中星辉闪烁,仿佛星辰满沾了宝露凝珠,摇摇欲坠要掉下;身边男友睡得安详,唇边还有一丝笑意。两具身子彼此纠缠不清,自己身上的痕迹经夜久仍未消褪。

       东方未白,梦却是醒了。司马懿伸手捏了捏男友诸葛亮细软的发,对方左手与他十指相扣,手臂上的倒计时清晰可见。这早已不是秘密——对于诸葛单方面来说的,他的生命倒计时是给司马懿看过的,但司马懿自始至终都没有将手臂展露在他面前。就连做爱他一直都要求至少穿一件能遮住手臂的浴袍。当然这些年诸葛也没放弃在做的时候想要解开他衣袍的念头,然而看到司马的神色后,他犹豫了。

       “为什么?”

       这是诸葛亮第一次问为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你知道。”司马懿迎上他的目光,坦坦荡荡道:“没必要因为这个阻隔我们之间的感情吧?”

       “确实。”

       于是诸葛亮笑了,埋下头亲吻他的脖颈种下吻痕:“只是我问你的时候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诸葛亮说完这句话,体内不断迭起的激情一下随回忆结束而荡然无存。男友故作理解的笑意消失,摸摸脸上,依旧泪水横肆。

       可能因为今天是大年三十前一夜,想起的东西太多了。

       司马懿解开睡袍,凝视手臂上的倒计时默然不语。不知为何这几天多出来几小时寿命,满打满算下去,离倒计时跳完刚好新年第一天。

       寿命不会无缘无故增加,也不会无缘无故减少,要么交换,要么自然流逝。他从出生便被无情宣判自己只能活多少多少年,而诸葛亮比他多了十四年。

       都说梦与现实是反的。

       将衣服穿回去,他起身去清洗身体。

       ——手腕却被不知何时醒来的诸葛亮抓住:“怎么?睡不着了?身体可以明天再洗。”

       司马失笑:“现在就是明天。”

       诸葛却不说话了,而是若有所思望着床头时钟。

       “明天了啊。”诸葛亮说,“明天就是除夕了,除夕的明天便是大年初一。”

       两人忽然默不作声。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诸葛亮一般不拿明天开玩笑,第一是拿明天开玩笑很难,尤其在这个时间都可以做交易的世界显得尤为无趣;二是明天太多了,如果每一个明天都拿来开玩笑,那么明天也就失去了意义。这个拿生命做交换的世界唯一教会他的或许只有珍惜。

       也有一个古老浪漫的传说,如果能用有限的生命去爱一个人,那么在他生命倒计时的最后一秒,群星将会落泪。

       诸葛亮不屑。

       诸葛亮不擅长浪漫,这可能是理工男的通病,他自称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天文,认为这不过是自然现象,他不屑于文学上的浪漫,那不过是异想天开。如何把这些异想天开的变为真正能实现的东西,那才具有价值。

       然而司马懿并不讨厌这样的诸葛亮。

       距离倒计时结束的23:44时,诸葛站在自己身边,他赤裸上身,坦荡站在落地窗前俯视成片霓虹。这座被誉为“流动”的城市在大年三十的凌晨已经几乎成了空,只有几辆车倏而长啸。

       寂寞得不堪入目。

       “仲达,今天是除夕啊。”

       诸葛亮边说边穿好衣服,刚洗完澡他有些倦怠,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又回到床上:“睡觉吧。”



       大年三十的早晨街上人寥寥无几,楼下零星几家早餐店到这时也只剩下本地一家。店主多送诸葛一盒烧麦,“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诸葛亮摘下耳机接过提袋,冲着店主微微一笑便跑开。现在虽说天寒地冻得紧,跑跑却总没有害处;且街上正无人,怕横着跑过马路也不怕被撞。城市空旷起来比原野都寂寞,过年与平常也无差别。

       过年时城市的路灯会被装上红灯笼,随寒风在空中轻摇微晃,因为无人,天又亮得晚,天将明时广场上会显得尤为寒碜。倒不像迎新年了,反倒像送年。

       其实也好,诸葛亮不喜欢赶春运,票永远都是别人家的,抢也抢不到;况且他与司马懿皆无家人,在哪座城市扎根,哪里便是家。这就是他们的新年。

       往年除夕的早上,司马懿会出门买些蔬菜水果,这时候诸葛正在晨跑,等他回家,早餐已经做好;偶尔司马懿不想做饭,诸葛便在晨跑回来后在楼下捎上两人的份儿。之后再出门逛逛城市公园消磨时间,下午要么打游戏要么在新年前激情忘我地做一次。做完后洗去一身粘稠,辞旧的时间便去了一半。

       如果今年也是一样。

       诸葛亮掀开衣袖看自己手臂上的倒计时,数字正在稳稳跳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笔不菲的财富;尤其是社会的精英,若他们真正具有价值,他们可以通过他人获取足够长的时间。有的人用这笔时间挥霍,有的人存进银行,还有人慷慨大方,将其捐与穷人。时间即是金钱,但有的人的时间会因为其变得更宝贵,也会因此变得更为乏味。

       时间太长了,体会不到什么叫生离死别。

       说来有些好笑,他与司马懿认识的时候就是因为这番话,对方挑起眉头,放下手中笔记,将手轻轻按在自己的书页上:“那看来你的人生够乏味的。”

       “不会啊,至少第一次有人说我人生乏味,这也算是乐趣吧。”

       “听着很不顺耳呢,先生。”

       诸葛亮笑了,他合上书,推开司马懿的手:“你是第一个私下来找我并与我对话的人,我的工作室里没有人敢这样,他们总觉得我就应该活很长,因为他们觉得我有存在的意义。”

       “我这种凡夫俗子就不可同日而语啦。”

       “别说这个了,来找我什么事呀。”

       司马懿也笑了:“卧龙先生,我只是单纯对你的才学感兴趣,因为我也好久没有见过一个因为活得长而烦恼而发表这样的言论的人了。”

       那是一九九八年一个冬日的凌晨,两人在小酒馆里相遇然后相知。酒热了身子也热燥了身子,犹如干柴遇到烈火,两人彼此拥吻,不像情人,更像寻求慰藉。说来有些好笑,寻求慰藉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因为寿命太长时间了无意义而进行的争辩。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气的司马干脆说:“别争了,看床上谁挣得过谁。”

       诸葛眯了眯眼:“好啊,你输定了。”

       司马懿有的时候在想,诸葛来到他身边来得有些晚。

       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跟自己在一起了,倒也是莫大的幸运。

       只是那天喝醉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掀开自己的衣袖看到手臂上的倒计时,如果他看到,他就会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惜命。还好醒来时身上干干净净只披了件浴袍,诸葛就坐在旁边静静看日出,一面还撩拨他的长发。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寞,黯淡的晨曦透过窗投下的投影打在他的发间,泛起层层清冷的蓝。

       “再睡会吧,等我回来。早餐吃什么?”

       诸葛察觉到自己的目光,转过头对自己笑一笑,他起身穿好衣服,目光流露出眷恋:“别不告而别啊。”

       别不告而别啊。

       他应该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倒计时了,时间所剩无几。他的时间是不长不短的五十九年,他今年二十岁。

       今年是那第五十九个年头,很难想象诸葛还会有那样的精力吧。时间都能买卖的世界,永葆青春又何尝不可。

       诸葛去晨跑那段时间司马懿抽空伸了个懒腰,随后又忙起手上的事。从来没有发现时间那么精贵,以致这一天如此忙碌,辞旧迎新也忙得离不开手。距离倒计时结束的19:24时,世界开始忙碌地转起。

       如果时间再多一点啊,一切就可以慢下来。

       如果时间再多一点啊,他或许能和诸葛亮好好道别。

       “我回来啦。”

       诸葛亮首先将食盒递进门内,然后才开始脱鞋。司马懿接过食盒,闻了闻:“烧麦?你买的不是包子吗?”

       “烧麦是送的,包子在食盒里呢。”

       诸葛亮反手关上门,一面笑道:“包子没烧麦好吃吧。”

       “胡说什么呢。”

       笑骂他一句,司马懿将食盒放在餐桌上:“赶快吃早餐,等会我们不出去了,在家大扫除,大年初一可不准扫地的。”

       “得令嘞。”

       “还有啊。”

       司马懿忍了忍。

       “不准唱山歌。”


       ……


       家里向来很干净,诸葛亮首先得感谢自己的贤内助外加工作上的好帮手司马,说是大扫除,实际上连柜子都不用挪。家里有扫地机器人,也不劳烦自己动手;除了购置新衣服换洗旧衣物,似乎也没别的可以干。

       “新衣服的话,今年不用准备了吧。”

       诸葛婉言谢绝出去逛街的提议,转而抱过司马懿懒懒道:“去城市公园里逛逛就好了。”

       “嫌麻烦就直接说。”司马懿懒得理他:“公园也没什么好逛的。”

       “这样啊。”诸葛亮说:“那我们开车在市里转转吧。”

       接近中午时街上却堵起车,两人卡在道上难动弹,好不容易把车开进一条偏僻的远道,诸葛亮找了个车位停车,下车时看向周围却有些愣。“开到郊区古镇来了啊。”诸葛亮有些无奈,看到司马懿下车后同样有些发愣,他说:“这里是五丈镇呢。”

       听到这个名字,司马懿无语久噎。

       “来这里旅游的人多了吧。”

       他淡淡道:“今天是除夕呢。”       

       诸葛亮悠悠笑了笑,牵着司马懿开始四处转悠。“这里晚上会放烟花,不如在此休息好了。”

       他如是说,用手指在对方掌心打旋儿,世界一下子又慢下来,此刻距离倒计时结束的12:24分,他似乎在午睡时做了个梦。

       梦里有他俊秀清雅的男友,男友披发作法,口中念着古怪的咒语;他面前燃着七盏灯,风和人同时掀起军帐,一位军官莽撞入帐中,使得风趁机吹灭一盏灯。 

       然后他怅然长叹,坐死于军帐。秋风萧瑟,星落五丈原。那夜星辉寥落,夜色如含饱露,摇摇欲坠要掉下。坐守关外,忽然见得有什么东西从天空滑落。

       “仲达,醒醒,看烟花了。”

       诸葛亮指着天边一簇烟火,有人说烟花可遇不可求,其实只是城市严禁放烟花爆竹,只有郊区能在空阔的地方燃放。

       “真奇怪啊,一般是凌晨零点才放的吧。”司马懿说。他看到天边刚升起的夜幕,与迫不及待与夜幕一同升上的烟花在空中炸开。

       “有些人性子急,看天黑得恰好便点火了。我小时长大的地儿也是这样。”

       “那是小孩儿玩的炮竹,又不忌讳时间。”

       “那好吧。”诸葛亮说。他的侧颜映上身后色彩悄然浓重的天空的昏色,残余黄昏的绚烂碎裂云痕。司马懿很久没有仔细凝视男友的面容了,经久年它未变太多,时间的产物依旧永恒。

       距离倒计时结束的07:39时,他没有留下太多东西。

       “我也去买了点烟花,有点贵,是因为现在没什么人做了吗?”

       诸葛亮提来一大袋烟花,找了个空地摆好,就等凌晨燃放:“镇上都是红鞭炮纸,烟味大,我找了处地儿可以放烟花,到时不必回镇上了,放完烟花我们就回去。”

       “随你便。”司马懿回答:“现在是没什么人做烟花了。烟花哪比得上红包好。”

       “红包啊。”

       “太久以前的事了。”

       诸葛亮说:“在这里,时间即是金钱。”

       距离倒计时结束的最后01:59时,好像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两个人也没有商量回去吃年夜饭,都展现了极良好的耐心等到深夜。镇中人亮起一盏又一盏灯,屋内极暖而忽视屋外极冷。显然两人处于极冷的状况,然诸葛似乎并不在意,拿出手机愉快打游戏。司马懿坐在旁边不知道想什么,只是看着男友侧颜想了很多。

       比如那日颠鸾倒凤,他莫名其妙跟诸葛在一起了。之前原以为是一个一夜情人,没想到第二天他让自己在房间里待着,出去半个小时后笑嘻嘻拎着一盒早餐回来,还顺带带回一张卡:“这张给你,我不是那种随便找人约一炮就跑把别人当婊的人,刚才你老板打电话,我给你辞了职,以后跟我混,这里是提前三个月的工资。”

       他顿了顿,说:“和我在一起吧。”

       当时只是看了看床头,手机果然不见了。司马懿懒懒支棱起眼皮,勾勾手指:“过来给我看看你能活多久啊,你别先比我死得早。”

       “放心。”

       诸葛亮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面带微笑掀开衣袖给他看自己的倒计时。“我养你。”

       “你养不起。”司马懿自嘲一笑,翻过被子继续睡了去。然进了被内外即光暗不明,晦朔不清,浑浑噩噩间手臂上的倒计时冷静而清醒。

       到现在那张卡他都没有动过,他在想如果他用了,是不是他活在世界上的时间也就更长。

       也许能跟诸葛一样长,他还有十四年,甚至更远。

       所以都说梦是反的,尤其在最后弥留之际,富贵贫穷一视同仁,一做梦便都烟消云散。距离倒计时结束的00:10时,手机上显示现在是23:50分。

       “诸葛。”

       诸葛亮并未回应他,只是径直跑开,一会后他又跑回来,跑得满头大汗:“你看天空吧。”

       身后烟花升起,又一簇簇绽开落下,也不知缭乱了哪家人的眼。

       司马懿却笑了。

       “我常在想这个世界怎么爱人爱到最后一秒,其实很简单:在之前不爱他,在最后二十四小时好好爱他。”

       诸葛笑得有些假:“听起来有些狼心狗肺。”

       “是啊,像我这样狼心狗肺二十多年。”

       “喔,那没关系。”诸葛亮耸了耸肩:“重要的是,你还会爱我吗?从今天起一直爱的那种。”

       司马懿想了想,倒计时就要归零,在最后一秒爱着往后便是永恒地爱着,他就说:“嗯。”

       “好奇怪啊你。”

       诸葛亮抱住他,也不知是笑还是无奈,总之抱得很紧:“凌晨了,他们也开始放烟花了。”

       可司马懿没有再回答他。

       “新年快乐。”

       诸葛亮说。







完.

作于201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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